冰点特稿第1198期

　　期待上岸的公考生

　　在公事员测验圈子里，考生最终被登科称为“上岸”。 本年6月，100人报名介入了位于济南的一个公考培训班，目标是考上山东省公事员。凭据凡是的登科比例，他们中最终“上岸”的，将只有两三小我私家。  

　　据统计，2020年山东省考招录7360人，最终过审人数约41万人，平均竞争比约为56∶1。

　　培训班的讲堂是济南章丘一间旅馆的集会会议室。这里没有窗户，时间从早9点到晚9点被几近匀称地支解成了6块，每一块都包括一堂时长90分钟的课程。这是新冠肺炎疫情后粉笔教诲在山东创办的第一个为期30天的培训班，包食宿。

　　分数在选拔中的代价不是绝对的。公事员招收的名额有限，且各地考情差异，有人考了120分就“上岸”了，有人考了180分，依然落榜。没有人能百分之百确信本身通过测验。

　　对付“你为什么想考公事员？”的追问，培训班大都人答复：“爸妈想让我考。”

　　这间讲堂承载的但愿远远超出了100个。公事员测验是一个家庭的大事，每一场公考的科场外都有很多陪考怙恃，他们中有人会在考前特意回乡祭祖，为孩子求神拜佛。

　　培训竣事时，间隔7月19日的山东省考笔试只有十几天。在“上岸”之前，他们要颠末最后的沉潜。讲堂的桌子上摆着咖啡、药片、零食，也有人在用过的咖啡搅拌棒上写“金榜题名”，供在纸杯里——那是他们在“水下的氧气”。

　　孩子

　　到了一年中最热的时候，讲堂里的空调总是坏，隔几天就有人站在桌子上修理天花板上的中央空调。旅馆老板夺目，不肯意费钱换个新空调，说人太多，换了也没用。

　　坐在讲堂后排的王辰叉开腿，不断地摇着扇子，扇子正面是毛泽东、周恩来头像，不和是十大元帅头像。前几日，他在楼下小卖部特意挑了这把扇子。

　　只有晚上11点今后，人少了，屋里才逐步凉爽下来。为了这次测验，王辰跟单元请了长假，想“争口吻”。他29岁，故乡在山东一个地级市，已经在体制内事情了7年。出于某些原因，他是现单元里最后一个事业单元体例的员工，假如不介入公事员测验，他就失去了提升空间。

　　大学结业后，王辰想当状师，怙恃差异意。在他们的认知里，“只有公事员和老师是正经事情”。班上大都同学都有雷同的经验。有人说怙恃不让本身找此外事情，因为“找了也会反悔”。尚有人说怙恃让本身回故乡，利便相互照顾。对付那些去了海外的孩子，怙恃以为“就跟丢了一样”。

　　班里同学报名时，最抢手的岗亭之一是狱警，因为可以倒班，上三休二，假期多。由于疫情，盼愿“不变”的人越来越多。班上有人毕了业找不到事情，有人被辞退了，尚有人原内地址的公司溘然倒闭。考公事员有无数种来由，有的人想“为人民处事”，也有人认为，这只是一份能带来不变收入和糊口的事情。

　　学员们的年数从20岁出面到30多岁不等，但都是怙恃口中的“孩子”。“孝顺是第一位的。”王辰渐渐地说，他是个听话的孩子，就连本身的婚姻，也是在两家怙恃的期望和鼓舞下仓忙完成。

　　他怙恃家的墙上，挂着一幅写着“家”的字画。有的同学家里挂着全家福，有的贴着“百孝图”。7年前，王辰走失事业体例测验现场，对等在外边的怙恃比了个乐成的手势。他以为那是怙恃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刻，“他们大概在想，这儿子20多年没白养”。

　　在培训班地址的旅馆房间里，藏着很多未竟的空想。有人床边铺着瑜伽垫，有人在桌上摆着相机，有的墙角放着吉他。可是在怙恃看来，瑜伽锻练、视频博主或歌手都不如做一个公事员来得面子、稳当。

　　山东分校是粉笔教诲局限最大的处所分校，也是本年粉笔教诲举办线下班扩张的第一站。在粉笔教诲北京总部，CEO张小龙在几个高管的发起下，把疫情以来他的第一次出差所在选在了济南。他曾经在果真课上讲过《论语》，说孔子就是“一个做公事员培训班的”。

　　有圈内人说，许多公考培训机构都是从山东起家的，有的推销电话直接拨打给考生的家长，电视告白也倾向于在处所电视台播放——因为这些电视台的受众许多都是考生家长。

　　有的应届生结业之后欠盛情思回家，一些培训机构就开设了长达半年甚至一年的培训班，条件简略，收费自制，让学员有处所进修。更重要的是，让他们有处所用饭睡觉，不消回家面临来自怙恃的压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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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王辰想快点长大。他从小被怙恃带着介入酒局，每个座位都有本身的职位和成果：冲着大门的是主陪，是这个酒桌上最焦点的人。小时候的王辰凡是坐在一个不重要的位置，常常被布置些倒水、敬酒的活儿。他那会儿心想，什么时候能坐在主陪的位置上，主导一场酒局，本身就长大了。

　　为了让怙恃不再劳神，这一次王辰 “拼了命也要考上”。每晚9点下课后，他喜欢去路边喝酒、吃烧烤，释放压力。几个月下来，以前的衬衣已经快系不上扣子了。吃完夜宵，他会回到讲堂，继承自习到零点后。

　　女孩子

　　于伶俐的座位在王辰前面。她本年刚从山东一所二本学校结业，经验了考研和国度公事员测验的失利，她把这次山东公事员省考看成本身为数不多的求职时机。

　　她跟家里乞贷报了这个培训班。怙恃差异意她去外地事情：“一个女孩子，跑那么远干什么。”她从小就被奉告，公事员或老师是“最适合女孩子的事情”，收入不变，受人尊敬，最重要的是，有时间照顾家庭。

　　于伶俐很早就知道，女孩子是纷歧样的。母亲有身时检测是女孩，爷爷奶奶不相信，直到她出生，才叹了口吻。用饭的时候，大人们让小孩子多吃，会有人特意汇报她别吃太多，因为“女孩胖了欠悦目”。

　　于伶俐圆脸，戴眼镜，齐到下巴的短发是介入培训班之前刚剪的。她以为剪得很丑，在被窝里偷偷哭了好屡次。前男友常常说她“又矮又胖”，他把于伶俐的照片给本身母亲看，获得的评价是“皮肤黑，眼睛小”。有一次她在火车上被人偷拍，照片被对方发到了“真实偷拍群”，她很畏惧。前男友知道了，说“就你这样的尚有人偷拍”。小学时，老师让她答复问题，她无意识地用手缠着头发，老师对全班同学说，“你们看她，真臭美。”

　　分离之后，于伶俐的前男友很快有了新女友，是他在医院的同事，比她高，比她瘦。于伶俐抉择减肥。她开始每晚跑步，睡前量腰围和腿围。她以为分离是本身的错，因为本身不足悦目，也没有面子的事情。

　　扮装会让于伶俐感受自信一点。高中同学和她一起报了公考培训班，住在一个房间。两个女孩会赶在上课前化好妆，相互互换新买的口红，分享哪个牌子的眼影自制又好用。她们诉苦课桌的间距太小，需要跨过椅子才气坐下，不能穿悦目标短裙。同学想做美妆博主，家里的口红已经积攒了80支，可怙恃差异意，以为“不不变”。

　　在家里，厨房是母亲的领地，她让于伶俐学做饭、收拾房间，说女孩子必需会做这些，否则成婚之后“会被婆婆打死”。父亲险些不管家务，身旁的女性尊长也说“他一个男的会干什么”。母亲会掐着父亲下班点做好饭，尽量父亲返来后会先洗个澡，玩会儿手机，等坐在桌边时，饭已经凉了。于伶俐以为这很不尊重母亲的劳动。有时她跟父亲打骂，母亲说她“大学白上了，这么跟你爸措辞”。她回头也跟母亲吵，说父亲不帮家里干活儿，是母亲“该死”。

　　于伶俐的母亲小时候上不起学，早早就去打扮厂事情了。母亲的弟弟上到了大专，当了大夫。40多岁的时候，母亲又生了个男孩，终于补充了本身的遗憾，帮家庭完成了“传宗接代”。弟弟本年5岁，家里人都以为于伶俐要找个离家近的事情，利便照顾弟弟。

　　“女孩子不要把事情看得太重要，照旧得嫁个大好人家，别太辛苦。” 母亲一边把切好的肉糜捏成肉丸，一个个下到锅里，一边说。

　　弟弟说今后想做厨师，因为“想帮妈妈”。母亲听了，轻轻打了几下儿子的屁股。“厨师多辛苦啊，要给别人做饭的。你今后要当大官，让别人给你做饭，知道了吗？”她抱着儿子说。

　　为了保险，于伶俐一共报名了3个测验，都是体制内的岗亭。她以为所有的过往都在将本身往同一个偏向推。备考焦急的时候，她会拉扯手腕上扎头发的皮筋，小臂被打出一片赤色的印记。

　　班上有两个同学报了同一个岗亭，但招录名额只有一人，后果稍差的谁人会在做题的时候溘然大哭。讲堂在3楼，旁边有一个通往室外楼梯的小门，原本为了安详，封上了。开班后，封条很快被想要透气的学员们扯掉，他们三三两两地倚在楼梯雕栏上，地上一片烟头。

　　这也许是于伶俐最后一次报名公考的培训班了，快要7000元的学费对她来说并非小数目。从小，父亲下班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提醒她把不消的灯关掉。她会给前男友买零食，却不舍得给本身买，有时会因为错过了几包瓜子的优惠价气得在床上蹬腿。高中那会儿，她攒了1万元，怙恃拿走的时候跟她说，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也没找她要过房租。有一次，大姑叮嘱她要“过日子”，意思是要节俭。她溘然以为委屈，高声说：“你怎么知道我不外日子呢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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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王辰汇报身边的女同学，假如她们考上了，“能找到更好的工具”，“会被人撕碎了似地抢”。他的老婆也在体制内事情，职级比他高。刚成婚时，他在县里事情，老婆在市里。岳父岳母以为他不如本身的女儿优秀。厥后他尽力考回了市里。这一次，他想着假如考上了公事员，岳父岳母对本身总该“高看一眼”了。

　　共生

　　王辰在培训班的室友总叫他“率领”，因为他们在同一个处所事情，室友在县里，王辰在市里。采访时，室友会不绝推辞说，不想抢了“率领”的风头。

　　在故乡，王辰的事情和糊口会合在新修的市当局大楼周边。这是整个都市情况最好的区域。大楼背后的山坡是新垒的，在内地，好的风水要有“背景”。每个事情日的早上，王辰都要提着公函包，踏上17级台阶，进入那座从正面看像“黄”字的大楼——听说因为建筑大楼时，市率领姓黄。按照果真资料，该黄姓率领在2011年因贪污纳贿被观测，并免离职务。

　　王辰清楚，在故乡的情况里，一份体制内的事情能给本身带来什么。他的怙恃都是从农村考到都市的，在上世纪八九十年月进入体制内事情。家里的屋子从平房换到了单元宿舍，再换到此刻100多平方米的商品房。家具是红木雕花的，客堂里摆着一口一米多长的关闭鱼缸。

　　在王辰整个童年时期，怙恃的兄弟姐妹们为了到城里念书，会连续住进他家，跟他挤在一张床上。他很小就知道，怙恃是对整个家属孝敬最大的人，也是职位最高的人。他以为，在一个家庭里，谁支付多就该听谁的，“这是很自然的工作”。

　　王辰的孩子本年两岁。怙恃早就帮他在故乡买好了屋子，就在本身住的小区旁边。他和老婆上班忙，没时间做饭，就天天带着孩子去怙恃家吃。在内地，王辰是事业乐成、家庭完满的典范，是外人挑不出短处的儿子、丈夫和父亲。

　　他以为，“每作一个抉择都需要牺牲许多此外对象”。大学同学中有人做了状师，王辰很羡慕，以为对方始终在晋升本身，而他长的“只有体重”。每天在办公室写质料让他以为厌烦，“来往返回就是那些话”。

　　在公考口试培训班，王辰学到了许多“端正”：口试时，身体要坐在椅子的前三分之一处，双手平放。不能染发，不能文身，不能戴饰物，最好不要谈本身在海外的经验，不能说人类节制不了人工智能，不能有“不正确的代价观”。不能大笑。口试是公事员测验的最后一关。

　　价钱

　　在一门事业体例测验的前一晚，于伶俐溘然抉择不去了。她以为本身考不上，也不想做这份事情。她把这个抉择汇报怙恃，被母亲打了几下屁股。但她“就是不想去”。

　　她也不知道本身想做什么。高考报志愿的时候，怙恃把她所有的志愿都填报成教诲或师范类的，交通设施厂家，但最终被调度到了网络与新媒体专业。她以为4年的大学糊口险些没学到什么对象，也很难有可供选择的就业时机。结业后，除了进入体制内事情，班上很多同学去做了互联网公司的内容审查员。

　　周围的伴侣险些都进入体制内事情了，有时于伶俐家里来了客人，大人们就坐在一起教诲她，似乎这是一场赛跑，她是最后一个还没有冲过终点线的。考上的伴侣也替她着急，特意把她约出来，要“骂醒她”。舅妈想给她先容周围同在备考的人交换履历，她躲在茅厕里，直到舅妈分开。有一次，于伶俐和父亲在大姑家用饭，她急躁地对大姑说“你想考本身去考”。气得父亲饭都没吃完，拉着她回家了。

　　大人们以为她“不听话”。父亲有时在院子的藤椅上吸烟，于伶俐在客堂的沙发上看电视，俩人常隔着一堵墙，背靠背坐着，不措辞。于伶俐讨厌父亲在家里吸烟，可是每次说出来，她获得的回应都是“怎么能跟大人这么措辞”。她不领略：“莫非大人就没有错吗？”

　　母亲但愿于伶俐穿得“像个女孩”，让她穿高出膝盖的裙子、紧身一点的上衣和高跟鞋。还要学点唱歌跳舞，今后单元假如有才艺展示的时机，率领也用得上。但她偏幸穿广大的T恤和阔腿裤。有时候她化完妆出门，父亲会跟母亲说：“你看她化得跟鬼一样。”她就趁父亲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化。

　　母亲只上到小学，日常看得最多的是关于解梦和算命的书。家里专门有一间小屋用来供奉“各路神仙”。于伶俐讥笑母亲“封建迷信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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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可于伶俐“碰着畏惧的事也会求一下老天爷”。她出远门之前必然不会剪指甲，测验前一晚也不洗头，因为传闻“会把常识洗掉”。奶奶汇报她做了恶梦要对着西墙说出来，家里的西墙听了她很多恶梦。

　　父亲嫌豆角和肉价贵，她说，“一个大汉子谋略这些有意思吗。”她不喜欢妈妈帮弟弟洗澡的时候用她的拖鞋和毛巾。但她会当真地跟家人说，今后家里的工业都留给弟弟，横竖本身结了婚，就是“别人家的人了”。

　　张小龙曾说，由于公考的登科率低，报名的学生中其实大部门是考不上的。他不想把考上公事员作为课程的独一方针。他以为，学生在培训中学到的最重要的对象，不是能力，而是常识和进修习惯。最近几年，他开设了各类范例的网络果真课，讲哲学，讲《论语》，讲时事。他一直在课上说，生长比乐成更重要。

　　“体制内像个围城。”班上有学员这么说。讲堂两侧的桌子直接抵着墙，墙上贴着学员编号。每一列课桌中间的过道只能容身一人。

　　培训班的老师见过许多持续考了多年公考依然没有“上岸”的学员。他们以为，其实公事员不必然适合每小我私家，假如没有考上，可以试着找其他的事情。有位教口试的老师原本就是一名公事员，但他“不喜欢一成稳定的糊口”，交通标牌设备，也想靠本身的本领买房，体制内的收入程度不能满意他的需求，于是就告退了。

　　于伶俐不以为本身有此外选择。放弃测验之后，她天天早上醒来都不知道要做什么，只能玩手机，直到母亲回家做饭。她以为待在家里很压抑，又不知道能去那边。“不敢迈出那一步。”于伶俐穿戴睡衣，瘫在沙发上。“至少在家有处所住，有人做饭，也挺好的。”

　　家的另一面

　　于伶俐的父亲于峰喜欢在院子的鱼缸旁吸烟，看着鱼儿跳来跳去，一天能抽一包。他是内地一家私人矿石厂的管帐，“就是给老板记记流水账，能看大白就行”，每月能拿4000元。这是全家险些所有的收入来历。他的上一份事情是一家玻璃瓶厂的客栈保管员，干了几个月，一直没领到人为，就走了。“这个年龄事情欠好找。”于峰把烟灰弹在地上，旁边散落着儿子的玩具。

　　他15岁就学会吸烟了，那年他刚初中结业，进入一家国有汽车配件厂事情。进厂测验的时候，有一泰半都是厂里的老职工后世，有人不会答题，就在科场给每小我私家发烟，考官也不管。那会儿“各人都爱往企业跑，当工人”。有的国企里尚有专门的水龙头，天天会在固按时间流出汽水。

　　于峰觉得之后的日子会跟汽水一样甜。一开始他在厂里做锻工，全身只有眼周和牙齿是白的，大姐心疼，就帮他找干系，转到了质检科。直到2001年开始跑销售，于峰的月收入才过千元。

　　成婚后没多久，老婆地址的打扮厂就破产了，老婆连解散费都没拿到。厥后，她只能在一些私人的打扮厂资助，按件计费，一天赚三四十元。有许多年，在打扮厂事情的老婆没穿过新衣服。她把厂里的瑕疵品带回家，给孩子穿。有时孩子想吃西瓜、榴莲，于峰舍不得买。在游乐场，他会汇报儿子，“费钱的对象不玩”。前些年，他每周城市买彩票，总想“中个大的”，可现实是中的奖金从没高出50元。2008年，于峰和老婆从村里搬到了此刻的屋子，买房花了19.7万元，12万元是借的。

　　家里好几个灯是光溜溜的灯胆，洗手台是水泥垒的，卫生间墙面的瓷砖只贴到了头顶，马桶上方的天花板裸露着钢筋，厨房用的调料都堆放在灶台下面的地上——在这个家，实用是第一位的。无处不在的“福”字是为数不多的装饰。

　　院子里一间小小的平房是于峰给哥哥盖的。哥哥生下来就是脑瘫，不会走，也没法本身洗澡，成天在小房间里听收音机。于峰的母亲和哥哥一直和他一家住在一起，直到儿子出生，家里顾不外来，大姐就把母亲和哥哥接了已往。于峰一直以为，大姐和大姐夫是他的恩人。他从不敢辩驳他们的话，“哪怕是错的”。

　　于伶俐顶嘴大姑，他分外生气。“她也不想想，没有她大姑，咱家哪还能撑下去。”于峰说。于峰不爱和女儿措辞。在于峰的影象里，父亲也不怎么跟本身措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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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他算过了，一家四口一年的开销或许需要8万元，此刻的收入远远不足。前几年，于峰地址的那家国企改制，员工从600多人降到了100多人。改制之后，他的办公桌上再也没长时间放过什么私人物品，“心理上没有归属感”。客堂的墙上贴了几张儿子识字用的动物图案，胶带上印着工场的全称。这是他事情了30年来险些所有的证明。厥后企业因为策划不善，倒闭了。

　　有时于峰会想，等过几年退休了去新疆、西藏转一圈，但他心里大白，“实力不答允”。“人不是光为了本身在世，不能随心所欲。”他笑了笑，“咱们小老黎民，想想就而已。”

　　于峰不想让于伶俐走本身的老路。他但愿女儿找一份不变的事情，不至于像他和老婆一样，随时面对赋闲的风险。于峰的大姐以为他在记者眼前说这些话丢人，把他骂了一顿。于峰没留意，一直坐在一旁不措辞的于伶俐溘然跑进房间，哭了。

　　自由

　　2020年8月29日，山东省公事员测验全部竣事，王辰考了本岗亭第一。将来，他的每月人为会涨1700元，也将被调到更抱负的科室。

　　凭据他的打算，等本身在体制内积聚了足够的履历和资源，就转行成为一名状师，开一间本身的律所，到更大的都市糊口。

　　他对本身的孩子没有什么此外要求，独一一条是，不能接管孩子丁克。他不想晚年孑立。

　　于伶俐没有通过笔试。公考竣事后，她常常梦到本身在答题。题许多，她怎么也写不完，最终在错愕中醒来。

　　厥后，大姑帮她找了一份在小学代课的事情，教一年级语文，一个月2000多元。假如想转正，照旧需要通过测验。那所小学是于伶俐的母校，她和那位曾经说本身“臭美”的女老师成了同事。

　　她始终以为本身“不配当老师”。跟培训班一样，班上的小学生也是两人用一张长桌，墙上的蓝色大字写着“做优秀娃”。她不确定本身能让这些孩子有多“优秀”，才气在面临将来的时候有足够的勇气选择自由，并包袱随之而来的价钱。